Reborn

【雲綱】流年 Ⅱ

手上拿著購物清單,綱吉一邊走,一邊確認東西有沒有漏買。他今天身上穿著緋色的長袖和服,腰帶繫在胸前,長長的頭髮在身後隨風飛揚,單看背影就像是個婀娜多姿的少女,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個沒正眼瞧清楚的少男被他的背影給俘虜了。

腳踩著始終穿不慣的木屐,綱吉垂眸低語單子上的名稱作確認,在走路不看路的情況下,原本就時常跌倒的綱吉像依照慣例般地向前撲去,但這次不是因為被路上的小石頭絆倒,而是不小心被自己的腳給絆到了。

「痛……」

眉間因為疼痛而隆起,明亮的褐色大眼瞬間起了一層薄霧。

「這是你的興趣嗎?」

倏地,一道耳熟的低沉嗓音自頭頂上方傳來,綱吉好奇的抬眼,看見昨天那個身穿墨綠色軍服的男人正以居高臨下的姿勢盯視自己,不同的是,男人今天並沒有穿著軍服。

「這才不是興趣。」綱吉臉紅的從地上慢慢起身。

「是嗎?但我每次見到你的時候,你總是趴在地上。」說是每次,其實也不過是今天加上昨天共兩次而已。

「這是意外。」

有誰的興趣會是跌倒啊?痛都痛死了。

伸手拍了拍衣服沾染上的塵土,好看的和服被弄髒了,綱吉頓時覺得心痛。

「今天不拿紅豆餅丟我了?」

「嗄?」

綱吉愣眼看向他,見雲雀唇角勾起一抹帶有捉弄意味的淡笑,綱吉立刻明白自己正被眼前的人消遣。

尷尬的笑了一聲,綱吉臉紅道:「昨天我不是故意的。」同時心想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很愛記仇,瞬間對他的好感度又下降不少。即使是面相好看的男人,心眼小的話就會被扣分許多。

雲雀靜靜凝視綱吉一會,見他的目光飄移,淡笑道:「你在想我很愛記仇對吧?」

心思被人準確無誤地說中,綱吉頓時大吃一驚,雙肩不禁瑟縮了一下。

「沒、沒有啊……我……我才沒有那麼想……」綱吉沒發覺,此刻他的表情就好比此地無銀三百兩,不打自招。

為了不讓對方有機會借題發揮,綱吉趕緊換個話題。

「那個……你是軍人嗎?」

挑眉。「你昨天不是看見了,難道你的眼睛是裝飾品?」雲雀冷冷回應。

跟這個人的對話好難成立!綱吉忍不住在心裡吐槽,邊想著要不要乾脆直接轉身離開這裡免得尷尬。

「喂,你叫什麼名字?」

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綱吉嚇一跳。

「……問別人名字之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吧。」

「沒想到你會在意這種無聊的禮節。」

綱吉以為雲雀因為自己的回答而生氣了,正下意識的想道歉時,沒想到雲雀就脫口而出。

「雲雀恭彌。」

綱吉愣了一下,接著才愣愣的說:「我是澤田綱吉。」

「澤田綱吉?」雲雀喃喃重複。「好像男生的名字。」

目光毫不客氣地在綱吉身上上下游移,雲雀非常確定綱吉身上穿的是女性和服。對於
雲雀的困惑,綱吉只能報以苦笑,不知道為什麼,他十分抗拒讓雲雀知道自己明明是個男生卻穿著女裝的原因。

「不好意思,我該走了。」發覺已經耽誤不少時間,綱吉想起必須快點回去才行,得為今天晚上的營業做準備。

才剛踏出一步,這時綱吉的木屐帶子突然斷了,他差點跌倒,趕緊抓住雲雀的手,之後又慌張地放開。

「對、對不起……」

「先是拿紅豆餅丟我,接著又突然抓住我,看不出來你這麼大膽,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。」雲雀用毫無起伏的語調陳述,雖然聽起來像在威嚇但是卻沒有讓人感覺到他在生氣。

「拜託……請別再提紅豆餅的事了……」難道為了一個區區的紅豆餅,自己就要一直背負著污名嗎?就在綱吉難過的想著時,雲雀卻彎下腰,將手放在綱吉的腳後方,就這樣將綱吉抱了起來。

「咦?等、等一下……那個……」

這個意外的舉動讓綱吉頓時亂了手腳。雲雀將綱吉抱到旁邊店家門前的椅子上,然後單膝跪著將他的木屐拿下。

「不用修了,我可以赤腳走回去。」綱吉連忙阻止,實在沒想到雲雀會這麼做。

雲雀從口袋拿出一條絲質的手帕,一看就知道是高級品,只見雲雀毫不心痛地大力將手帕撕成長條狀,然後用撕下來的手帕修復綱吉的木屐帶子。

「你想在身上增加幾道傷口才甘心?」冷冷眸光看向綱吉不經意露出的膝蓋處,昨天的傷口還沒好,今天又增加新的。「乖乖看著,你可是第一個讓我這麼做的人,要心存感激啊!」

真是讓人想感激也感激不起來的討厭語氣!綱吉緊抿雙唇,卻也為雲雀突如其來的體貼動作而感動。

「穿上去走看看。」

「好。」綱吉依言穿上木屐走了幾步,帶子仍穩固的在原位。「謝謝你,沒想到你會修這個。」

實在看不出來雲雀的手這麼靈巧,綱吉頓時對他刮目相看。

「這並不是多困難的事。」雲雀從容地站起身。「別再跌倒了,不然有再多雙木屐都不夠你跌。」

「唔……」綱吉悶哼一聲,臉上因為雲雀的話而湧上紅潮。

「太陽快下山了,快點回去。」雲雀頓了一會。「最近社會不太安定,附近發生多起女性遇害的事,雖然你的安危不關我的事,不過如果在我居住的地方附近出事了,我會很困擾。」

這是一個軍人該說的話嗎?綱吉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雲雀,覺得他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。同時,綱吉發現雲雀誤將自己當成女生的事情,但是並不急著糾正這項錯誤。

綱吉選擇不坦白,或許參雜著一些捉弄意圖,而且現在承認自己是男生的話,要如何解釋身上的女性和服實在很麻煩,他還想不到完美的說辭,弄個不好,說不定還會被當成是有變裝癖的怪人。綱吉實在不願意這樣,所以決定暫且保持沉默。

和雲雀道過再見之後,綱吉加快腳步朝花敷屋的方向前進。必須趕在營業時間前回去才行,幫忙準備開店是雛的重要工作,為了避免趕不上準備時間,綱吉冒著再次跌倒的危險,踩著木屐在路上全力奔跑。

晚上的宴會結束之後,夜色已深,客人各自與笄回房。

綱吉有點喝醉,在旁擔任助手的他,席間被客人硬灌了不少酒,步履蹣跚地走著。他點亮房間的燈,難過的趴在棉被上呻吟。

「不舒服的話,去廁所將胃裡的東西吐出來會比較好喔。」

杏輕拍不斷發出呻吟的綱吉後背,有點同情他的遭遇,碰上那種愛灌別人酒的客人只能算他倒楣。

「嗯……等一下。」他現在頭好暈,連想站起來都有問題。

「會醉成這樣也是當然的,畢竟你被禁止吃晚餐,胃裡空空的就喝下烈酒難怪會這麼痛苦。」

「大概吧……我好難過……」綱吉淚眼婆娑地看向杏。「像快死掉一樣。」

聽到綱吉誇張的言語,杏輕笑一聲。「能夠醉死也不錯啊!這樣你也不用一直苦惱該如何面對之後的初夜。」

面對杏的玩笑話,綱吉很認同他最後說的那句。如果就這麼死掉的話,確實也不用擔心初夜的到來了,這麼一想,綱吉反而很想立刻死去。

「不過你今天為什麼那麼挽回來呢?以前從沒這樣過啊!」

結果綱吉最後還是沒能趕上準備時間而被懲罰不准吃晚飯,這對正值發育期間的少年實在是項酷刑。

「碰到一點事情,所以就耽誤到回來的時間。」

「什麼事?」杏好奇的問。

「木屐帶子斷了,找人幫忙修理花了一點時間。」綱吉下意識這麼回答,略過在路上和雲雀談話的那一段。

「這樣啊……」杏以同情的目光看他。「看樣子你今天運氣真的很不好,在你的木屐帶子斷掉的時候就已經有徵兆了。」

「……也不全然都沒遇到好事。」綱吉含糊的說著,想起今天雲雀體貼的舉動,雖然是個說話讓人生氣的男人,而且跟他相處也才只有短短的時間,不過綱吉覺得雲雀並不若外表般冷漠。

「遇到什麼好事了嗎?」

「沒什麼啦。」

綱吉忍不住傻笑,為了避免杏繼續追問下去,他突然撐起身體站起來。

「我去浴室洗澡,身上的酒味太重了。」

「啊!好狡猾喔!」

看出他的意圖,杏立即怪叫一聲,但也沒有阻止綱吉離開的腳步。

順利溜到浴室的綱吉先是進行催吐動作後,接著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,吐過之後果然覺得身體好多了。神清氣爽的走出浴室,正巧碰上要到洗手間的朔月,綱吉恭敬的和他打聲招呼。

「你不要緊吧?」朔月面露憂心的問。

「什麼?」一開始綱吉還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,後來才想到對方大概是指自己喝醉酒的事。「是,已經沒什麼大礙了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他鬆了一口氣。「肚子餓不餓?等一下我請人拿晚餐給你,順便給你一些解酒錠,吃下去會比較舒服一點。」

知道被罰沒有晚餐可吃的綱吉現在一定肚子餓,朔月無法不管他。

綱吉感動的差點就要落下淚來。「非常謝謝你!」

朔月微微一笑後就閃身進入在浴室隔壁的洗手間,綱吉也抱著盥洗用品回到房裡,見杏仍沒睡在等著自己,綱吉不禁苦笑。

「怎麼還不睡?不累嗎?」

「累啊!不過我還有事情要問你,所以捨不得睡。」杏賊賊的笑著。

綱吉無奈的看了他一眼,將手上的東西放好後,走到自己的被褥上坐下。

「你想知道什麼?」

「這個嘛……」杏抬起左手食指放到臉頰邊,像在思考的樣子,微笑。「你是不是談戀愛了?」

「什……」

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綱吉差點岔氣。

「感覺剛才你好像在隱瞞什麼。」杏甜笑,看起來就像隻無害的小動物。「說吧,是不是在外面認識什麼人而談起戀愛來了?」

「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聯想呢?」綱吉露出一副被打敗了的表情。「而且為什麼隱瞞事情就是在談戀愛呀?」

「真要說的話……就是直覺。」

杏自信笑著,綱吉不知道他這股自信究竟是從哪來的。

「而且像你這樣年紀的少年或少女,不是會因為戀愛之類的問題而開始對身邊的人有所隱瞞嗎?像是有什麼重大的秘密一樣。」

「拜託你說話不要像個已經過了像我這樣年齡的口氣,你才大我幾個月耶!」

「哎唷……那種小事不要在意嘛!」

綱吉無言的盯了他一眼,實在對這個室友很沒輒。

「快點從實招來,你是不是談戀愛了?」杏仍不死心的追問。

「才沒有!哪來的對象談戀愛呀?」說著的同時突然想起雲雀的臉,這讓綱吉嚇了一跳,趕緊揮去腦中奇怪的想法。

「真的嗎?」杏的眼神明顯透露出不相信。

「真的、真的。」綱吉用力點頭,努力想說服他。「而且我們沒有資格談戀愛,這你也知道的不是嗎?」

杏靜默了,沉吟一會後才抬頭說:「不是沒有資格,是因為從事這種工作的人談戀愛很少有幸福結局,不過……」

杏瞇起眼睛看著綱吉。

「如果有機會的話,我倒是想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。」

綱吉看著他的笑臉發愣,一時說不出任何話。杏的心情他能體會,因為他也曾經這麼想過。

「抱歉,打擾了。」

房間的拉門從外頭被拉開,一名雛探身進來。

「這是朔月拜託我拿來給你的。」他將手上的托盤遞給綱吉,托盤上除了有兩個飯團之外,還有解酒錠。

「謝謝你。」

綱吉微笑接過後,那名雛就轉身走出去。

「我一直覺得朔月太寵你了。」在一旁安靜看著的杏突然這麼說。「我就沒見過他對哪個人特別照顧,只有你是特別的。」

「會嗎?」大口咬下仍冒著熱氣的飯團,綱吉奇怪的看他一眼。

「會。」杏堅定的點頭。

「大概是因為相處時間比較久吧?我來到這裡已經……」他扳開手指算了一下。「六年了,我和朔月幾乎是同時期進來花敷屋。」

不過朔月大綱吉五歲,當然也比較早成為笄。

「那又怎樣?在這裡多的是跟他相處六年以上的人。」

「嗯……是沒錯啦。」綱吉搔了搔臉頰。「你該不會是在嫉妒吧?」

「嫉妒?」杏大叫一聲。「我為什麼要嫉妒這種事情啊?又不是在爭寵。」

「是嗎?可是聽起來怎麼覺得你好像很在意。」

「我在意的是朔月這麼做的背後動機啦!」杏沒好氣的回應。

「動機?」這兩個字讓綱吉不解地偏頭。「不就是像對待弟弟般的疼愛嗎?」

杏斜睨他一眼,覺得綱吉實在是遲鈍得令人無力。

「算了,不說了,睡覺吧。」他邊說邊拉上棉被。「燈就麻煩你關了。」

綱吉看了看四周幾個空著的位置,好奇的問:「其他人呢?」

「去見習了。」悶悶的聲音從棉被裡傳來,杏已經做好睡覺的準備。

「見習?」

「其他人也快到成年的年齡啦,當然要為岀道前做好準備。」

「喔……那麼你呢?不是也快了?」

「不需要!即使沒有實習我也有自信能做得很好。」

這樣的自信讓綱吉很佩服,雖然他們的生日才相差幾個月,但個性上卻相差甚遠,那股自信是綱吉所沒有的。

快速吃完飯團後,綱吉忍不住揚起滿足的笑容吞下解酒錠。

「我關燈了。」

房間瞬間變成一片黑暗,房裡除了他和杏之外,還有幾個年紀比他還小,已經睡下的雛。像這樣在晚上好好睡上一覺的夜晚已經不多了,想起房裡為了出道作準備而不在房間的室友,綱吉心中頓時充滿不安與感慨。

 

to be continued.

發表留言